“哼！他倒是会要挟朕！”皇帝皱眉道。

徐升劝慰道：“王爷在气头上呢，陛下还和自己儿子一般见识做什么。”

“朕都让他做七珠藩王了，岭南亲王，手握七万大军，他还想如何？”皇帝不悦道，“此子野心勃勃，又擅战，也许不让他当太子才是正确的选择，否则日后对邻邦动不动就要兵戎相见，边境子民，没好日子过了。”

边境子民现在其实也未必有好日子过，这话徐升是不敢说的，闭着嘴，站在一旁不语。

皇帝道：“笔墨，朕要拟旨。”

秦王府，徐升宣旨：“奉天承运，皇帝诏曰：朕惟乾坤德合、式隆化育之功。兹有尹门渊者，救驾护主有功，其人精贯白日，效死输忠，射石饮羽，善马熟人，封其为整仪尉，兼七品典仪，钦此。”

“臣领旨谢恩。”

徐升走后，萧弘演皱眉看着尹渊手里的圣旨，道：“哼，父皇真有意思，一个正六品封官也要追圣旨下来，生怕别人不领官么。”

萧弘演看向尹渊道：“本王应该问问你的意思的，你若是不愿入朝为官，本王就该拒了父皇的试探。”

尹渊道：“多谢王爷，尹渊无妨，都是为王爷效力罢了。”

萧弘演道：“嗯，不过是个练兵的差事，也没有多忙，平日里照旧回王府来住。”

尹渊一愣道：“这怕是不妥。”

萧弘演道：“没什么不妥的，让你住着就住着。”

萧弘演说着眼睛瞥到了一个人影，道：“阿玉！过来！”

小玉子被萧弘演发现了，抿着嘴，慢吞吞地走过来，跪下行礼。

萧弘演道：“行了，起来吧。”

萧弘演摸了摸小玉子的头道：“你怎么跑出来了，偷瞄什么呢？”

小玉子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。

萧弘演蹙眉道：“有什么不能说的。”

小玉子一下就红了耳垂，连眼睛也红了。这是觉得羞耻地难以面对了。

萧弘演将手从小玉子头上放下，蹙眉看着小玉子，不语。

小玉子低着头，谁也不敢看，最后鼓起了天大的勇气，掉头一溜烟儿地跑了。

小玉子从来没有在萧弘演面前这么失礼过，萧弘演觉得小玉子奇怪的很。

“尹渊，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阿玉在照顾你的伤势，你可觉得他有何不对劲吗？”萧弘演问道。

尹渊想了想，似乎是有些不对劲，比如小玉子在给他换药的时候会一直偷偷看他，帮他洗澡更衣的时候会红着耳朵和脸，将头埋得老低。但这似乎都没法同萧弘演讲吧。

尹渊道：“并无。王爷觉得他有问题？”

小玉子是不可能有问题的，萧弘演摇了摇头道：“怕他有什么不妥罢了。阿玉被养得娇气了一点。”

萧弘演当半个弟弟养的，能不娇气吗？再低贱的命也贵了起来了。

尹渊回到院子里，看见小玉子在屋子里煮茶，走过去看了一会儿，问道：“你放才跑什么？”

小玉子像是才发现有人站在旁边似的，慌了一下，开始比划：听说你要当官了，我想看看你还会不会住在这里。

尹渊坐下，大大咧咧地拿了一杯热茶，也不怕烫，仰头喝了，挑眉道：“那你听见了？”

小玉子有些低落，垂着头，无力地摇了摇。

尹渊看着小玉子这副模样，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：“想知道？”

小玉子抬起头看他，点了点头。

尹渊看着小玉子，不知为何，一向老实的他恶作剧心骤起，道：“明日。”

“啊？”小玉子睁大眼睛问道。

尹渊道：“明日，我就要离开秦王府了。”

小玉子愣了半晌，手下摸索了半天才拿起茶杯小小地喝了一口，顿时被烫的抽气皱眉。

“怎么了？烫着了？”尹渊捏起小玉子的下巴道，“张嘴。”

小玉子眼眶一下就红了，闭着嘴巴不肯张开。

尹渊皱眉，手指上移，捏着小玉子的下颚骨将小玉子的嘴巴捏开，看着不正常的通红色，道：“烫着舌头了？”

小玉子推了推尹渊的胳膊，尹渊没动，道：“舌头伸出来，我看看。”

小玉子挣扎着摇头。

尹渊皱眉，用拇指碰了一下小玉子的舌头，烫的，软的。

尹渊猛然收回手。

小玉子咳了一声，抿住了嘴巴，脸侧还有被尹渊捏出来的红印。

尹渊看着小玉子，小玉子眼眶通红，眼泪在眼睛里打转。

尹渊一愣，慌乱结巴道：“我弄疼你了，我是个习武之人，是个粗人，下手没个轻重……”

小玉子是疼地哭了吗？如果沈静存在这儿，沈静存一定会揪着尹渊的耳朵，大声地告诉他，小玉子是羞哭了的！

小玉子比划着：我没事，一会儿就好了。

尹渊不信：“那你哭什么？”

小玉子站起身，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。

小玉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，在床上身子缩成小小一团，他是个小太监，尹渊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，他不能喜欢尹渊，不能让尹渊知道，不能，不能，什么都不能。

尹渊不知为何，莫名地烦躁，把小玉子煮的那一壶茶全部都喝了。

萧弘演回了主屋，沈静存正在梳妆。

“回来了？”沈静存挑声问道。

萧弘演失笑，道：“嗯，回来了。”

沈静存道：“你快来看看，我戴哪只步摇好看。一早柔嘉送来的，说是宁王妃母家送来的血玉石，命匠人磨了许多钗环首饰，本来我该是最先挑的，结果我起晚了，柔嘉在沈国公府，延平侯府，和沈内阁府送了一圈，我成了最后一个，也没得挑了，柔嘉就把余下的都给了我。”

萧弘演走上前看了看那些做工精美的钗环首饰，道：“宁王妃的母家是西北大族，西北矿藏丰饶，能得这样成色的血玉也是自然。”

萧弘演在铜镜里仔细打量了沈静存一番，沈静存今日穿了一件橘色的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，梳着长乐髻，戴了一柄金色的五凤朝阳桂珠钗，和一对金丝耳链。

萧弘演拿起一把并蒂海棠花步摇，给沈静存待在发间，道：“甚美。”

沈静存笑了笑道：“传早膳吧。”

萧弘演和沈静存二人吃着饭，沈静存问道：“带着圣旨回来的？”

萧弘演点点头道：“父皇，谋算颇深。”

沈静存手下微微一顿，不语。

萧弘演道：“父皇要尹渊任职整仪尉。”

整仪尉，按照沈静存的理解，说白了就是训练三军仪仗队的。只不过不是海陆空三军，而是骑兵，步兵，箭兵。

只有训练之责，没有调遣之权。

皇帝果然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。

沈静存道：“如此说来，尹渊倒是受委屈了。”

据沈静存观察，尹渊的实力虽然不敌萧弘演，但是比段听寒也是绰绰有余的，一个正六品，无实权的武职，当真还不如继续做萧弘演的亲卫呢。

萧弘演道：“我让他继续住在府里了，父皇要用一个整仪尉来膈应我，我自然也不会让他舒心得逞。”

父子俩的较量，就这样开始了。

萧弘演道：“静存，我同你商量一件事。”

“什么事儿？”沈静存问道。

“可否让阿玉来主院里伺候？”萧弘演问道。

沈静存眨眨眼睛道：“怎么，阿玉同尹渊相处得不好吗？”

尹渊和小玉子，怎么看都不像是处不来的人呐。

萧弘演道：“今早我见了阿玉，感觉他怪怪的，问什么也不回，最后还跑掉了。唉，我想让他待在眼皮子底下，也好照看他。”

沈静存道：“行啊，不过……得看阿玉愿不愿意了。我明日去一趟朗玉阁就是了。”

萧弘演道：“辛苦静存了。”

“小事而已，哪里辛苦。”沈静存笑道。

萧弘演道：“母妃留给我的念想不多，临平是一个，阿玉是一个，临平如今颠沛流离，生死未卜，我已忧心万分了，阿玉可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再出了什么不妥。”

沈静存道：“我知道，你有派人去寻柳渝和临平郡主吗？”

萧弘演叹了口气道：“派了两拨人，暂无音讯，再等等吧。”

沈静存点了点头，没有再说话。

翌日，沈静存依言来了朗玉阁，沈静存坐在主位上，看着尹渊与小玉子，眼神不停流转，半晌道：“尹渊，你的伤怎么样了？”

尹渊道：“有劳王妃挂心，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。”

沈静存道：“你一定要好好养伤，你这伤是因为而有，你若是因此落下不妥，我也难安。碧月。”

碧月将一盒药膏递给尹渊。

沈静存道：“我知道你是骨头受了伤，但这个药膏是西域贡品，功效奇特，涂抹在皮肤表层，会热敷肌肉，同时温热骨骼，阴雨天止痛最佳，你且拿着。”

“属下谢王妃赐药。”尹渊道。

沈静存道：“我今日来看你是次要的，主要是来看阿玉的。”

小玉子闻言抬头看向沈静存。

沈静存对着小玉子和煦一笑道：“阿玉昨日见了王爷了？”

小玉子点了点头。

沈静存道：“王爷说你看上去怪怪的，怕你一个人住着有什么不妥，他又不好意思开口，便让我来问问，阿玉可是有什么心事吗？”

小玉子脸一红，眼神忍不住地往尹渊身上瞟，意识到后，忙不迭地低下头。

沈静存心里了然，却依旧道：“这朗玉阁如今就阿玉与尹渊两个人，尹渊受伤还要阿玉照顾，莫不是尹渊欺负你了，你若是受了尹渊的气，只顾来找我给你撑腰，嗯？”

小玉子抬头，比划着：尹渊没有欺负我，我不委屈。

沈静存假装不理解，继续道：“尹渊日后边要在这朗玉阁住下了，若是你们二人不和，不若阿玉随我去主院吧。”

小玉子一愣，看向尹渊，尹渊昨日才与他说，他今日要离府的，今日怎么就长久住下了？难不成昨日尹渊是故意骗他的？为什么骗他呢？

“怎么样？愿不愿意？”沈静存问道。

小玉子忽然跪下，比划着：我不想去主院，我只想待在朗玉阁，求王妃。

沈静存笑着道：“金禾，快扶他起来。”

小玉子站起来后，沈静存道：“你别急，我本来就是来询问你的意愿的，你想去主院就去主院，你想继续在朗玉阁就在朗玉阁，没关系的。”

小玉子：多谢王妃。

沈静存道：“即是如此，是王爷多心了，想来也没有什么事情，如此我同王爷就放心了。”